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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山生活网 2022-01-04 450 10

父亲喝酒记:朋友来家时喝高档酒,可父亲去朋友家喝的却是低档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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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的酒文化,其实质是人情文化。哪怕是再好酒之人,也不可能如《笑傲江湖》中祖千秋和丹青生那般讲究,把个“酒”研究的头头是道。现在的爱酒人,能喝出酒的好坏者,已经算是高手,至于那些囤酒的人,不过是为了追求经济利益,以“老酒”的姿态来满足一些人高高在上的心理罢了。

我家也囤酒,当然,不会像那些大佬一囤几十件,而是按瓶来。老父亲在酒柜的显眼处,总摆着那么几瓶高档酒,在老父亲的心中,这些酒仿佛100瓦的灯泡一样,足以照耀自己的整个人生。

老父亲的高档酒,以摆为主,以喝为辅。摆在那,是告诉自己,一生终究也算是有了点小成绩,能买得起好酒,过过眼瘾。很少喝,是在提醒自己,花钱确实很心疼。小城市里的貌似小康之家的老父亲们,大抵都有这样的习惯:勤俭留给自己,面子长在外面。尽管家中很少有客人,客人来了也不一定会看到那些高档酒,说白了,就是满足自己的一点点虚荣心。

虚荣,算是贬义词。可放到人的一生中,却不尽如此。对于出身农家,苦苦挣扎于世的老父亲来说,没那点虚荣,也就没了动力去养家糊口,去克服举步维艰的生活。也正是出于理解,我对父亲只要见到我,就拉着我念叨一回:“知道不,那些好酒有的已经放了十多年了,以后留给你儿子,能卖不少钱。”的话语不再如过去反感,还会顺着他的话头说几句,捧一捧老爷子,让他乐呵乐呵。

有理解,就有不理解。父亲有一位多年的好友,小时候我称他为胡子叔。在我儿时的印象里,胡子叔真的是胡子拉碴,不修边幅,每次来家都要和父亲喝几杯,那时候大家都没钱,一般人家喝的是散酒,父亲自己喝时也不例外。可只要胡子叔来,父亲定会找出一瓶半瓶的瓶装二锅头来招待他,他也从不客气,不管是一瓶还是半瓶,喝光为止。

人常言道,时也命也。不修边幅的胡子叔在颇是经历了一番曲折后,成为了有钱人。上了岁数的他,胡子刮得干干净净,衣服穿得整整齐齐,房子住得宽宽敞敞,车子开得豪豪横横,比年轻时都要光鲜亮丽。

前几年胡子叔做着生意,天南地北的奔波,忙得不可开交。可只要他得空,就会来找父亲喝酒。也不需要啥菜,腌韭菜、芥菜疙瘩,酱豆腐、花生米、拍黄瓜就是最好的下酒物。老哥俩常常一聊就是一个下午,丝毫看不出贫富差距的隔阂。

父亲摆在柜子上的高档酒,自然就逃不过胡子叔的“窥视”了。他也不见外,一进家门先自己去挑酒,啥好喝啥。最初父亲还有些心疼,后来也习惯于此,跟着胡子叔沾一沾光,过过好酒的瘾。每回喝完酒胡子叔走了以后,父亲都要把空酒瓶收起来摆在原处,然后再努力地攒一阵子私房钱,什么时候把原模原样的酒买回来,什么时候把空瓶子替换掉。在替换的那一瞬间,父亲便会两眼放光的自我解嘲道:“这地方,空着不好看。”

又过了很多年,父亲和胡子叔都老了。胡子叔结束了生意,安心当起了退休老人。这倒好,父亲有了固定的酒友,胡子叔三天两头的就打电话喊父亲去家里喝酒。

胡子叔儿子在外地,老伴跟着看孩子,这导致他偌大的家里冷冷清清,满满当当的酒柜孤孤零零。只有父亲来喝酒时,家里才显得热闹一点。

人老了,反而变讲究起来。每次胡子叔和父亲喝酒,都要准备几样下酒菜。至于下酒菜吃什么,就得看我是不是休息了。我要是休息,定会被他们拉过去给做饭,他们的下酒菜也会丰盛一些,我要是上班不在,他们的下酒菜便是点外卖。没错,点外卖。两个智能手机都玩不转的老头,竟然自己学会了点外卖,足见喝酒对人智慧的启迪。

说实话,我是不愿意去胡子叔家的。这可以对应上面说的“不理解”。我不理解的是:胡子叔一柜子好酒,可给父亲喝的,总是二锅头,最便宜的那种光瓶。往事种种泛上心头,搞得我义愤难平。普通家庭的父亲,招待他的,是自己不舍得喝的高档酒,家财万贯的胡子叔,招待父亲的,是父亲现在自己都不喝的低档酒。彼此的差别,让我对热情的胡子叔,不由生出了些许反感。

父亲倒是不在意,人家拿啥喝啥,喝得津津有味。有一日回家之时,我向父亲说出了心中的不平,父亲听了以后不以为意地说道:“这你就不懂了吧?你胡子叔给我喝二锅头,那喝的是过去。要知道,虽然咱们两家一直来往,可毕竟生活环境不一样,我们老哥俩能聊的,都是过去的事。过去的事,就得配过去的酒,喝的才香。”

年轻时,对于父亲的话,我总以为是废话。直到现在,我自己上了一点岁数,才品出了其中的道理。就拿胡子叔来说,我曾经对他的反感,不过是自卑的一种体现。有时候,这种自卑感很难发觉。当时我对酒的好坏的敏感,实则是把父亲和胡子叔放在了一个不是朋友,而是普通社会关系的角度,不自觉地认为胡子叔是有钱了,看不起父亲。其实,在他们的心里,也许曾经真的产生过差距,可他们始终用酒来抹平着阻碍情义的这段差距。

人和人之间,真的如酒般有着贵贱之分。多少亲朋好友也因为如此,变得越来越陌生。也不知是“高”的人越来越小心翼翼,还是“低”的人时时刻刻敏感矫情。

人生似酒,越陈越香;人情似酒瓶,总以包装为障。其实,你把酒倒入杯中,把瓶子扔掉,又有几人能品出好坏?无非是辛辣入口,一线入喉,图个痛快罢了。现如今,“痛快”二字,何其难也!

顺便说一句,现在胡子叔也去了儿子的城市,极少回来。他临走时给了父亲很多好酒,父亲依然把它们摆在酒柜上自己不喝,啥时候来了客人啥时候显摆的开上一瓶,瓶子一开,酒香四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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